经年（韩王）五
14
韩文清的离职原因充斥硝烟，王杰希知道原因时沉默良久，古有良将死于佞臣，今有无数有志之士亡于尔虞我诈，江湖之内纷争从未止息。韩文清离开北京走得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留下半句怨言，王杰希在校友群里看到有人鸣不平。
他敲了韩文清的小窗，“你去争取不一定没机会，我了解过那个项目，你比现在的适合。”
韩文清很久没动静，是在晚上回复的王杰希，“谢谢。”
王杰希对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麻木的失意从心底蔓延至指尖，冰冻感令四肢百骸动弹不得，他挪动指尖点开群对话窗口，看到翻滚而过的条条对话，韩文清的回答夹在其中，一闪而过，王杰希又缓缓翻回去，就看到了同样的两个字，“谢谢。”
韩文清再次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苦笑，他冷静，他活动了肩颈手腕，他坐在黑暗包围的办公室内，攥皱备好的合同书。
第二天又恢复他人眼中虽笑却冷，虽以礼待人却总在出其不意间赚个盆满钵满的王总。
韩文清不需要他帮忙。
出事那天，王杰希赶到韩文清公司时，大打出手事件已经几近烟消云散，如果不是口口相传里还留着只言片语，几乎会让王杰希认为，韩文清还在自己办公室坐着，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顶撞上司。
但是韩文清不在，他被带进看守所。
随后作为合作方，王杰希了解到事情始末，靠裙带关系搭上项目负责人，这样的名声在靠技术打拼的IT行业可谓糟糕透顶。
王杰希还知道，当对方口中说出“王杰希”三个字时，韩文清的拳头就招呼在了人脸上，对方没有还手之力，被动挨打了不少下，直至报警。
这是叶修告诉他的。
叶修在看守所外面碰到王杰希，一地烟头被白炽灯照得刺眼，“老韩和我打算回他老家，我还做本行，他开个花店，欢迎来做客，让他给你做饭吃。”
“好。”
王杰希再回想当时一幕，总能看到白杨树叶洒落一地，四周都是凄清萧凉的高墙，冷风顺着墙角倾灌而下，他把手揣在兜里，后脖颈尽是凉气，身上只穿了T恤和薄裤，有多想得到温暖，表情就有多冷。
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韩文清，叶修所说的话其实是韩文清想说的。
听到韩文清离开，仿佛自己成了高墙之中的人，困守一隅，受冷意折磨，不知何去何从。
一生爱一人，他分给爱情的精力不多，只够爱上一个人，至此经年而已。
韩文清从北京离开时给他打了电话，话筒传来的声音低缓，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王杰希，我走了，你做得不错，继续加油。”
铿锵而有力，少了当年问“这小人是你画的？”的风趣，多了历经沉浮的沉稳。
“一路平安。”
15
虽然计院女生稀少，但是作为计院的学生会主席，韩文清向来不乏追求者，院系篮球队比赛，女生喊本学院加油口号喊到半路在韩文清一个三分投篮下激动地喊成“韩文清韩文清韩文清”的事情，发生过几次，王杰希也拿眼瞧过自己的学妹，吓得学妹吐舌头装傻。
如何爱上的韩文清？
是在韩文清收女生情书时，那时不过和韩文清刚认识，却被邀请晚上共同跑步，韩文清活动身体时解释，“宿舍一群懒货。”
王杰希在心里说，我也挺懒，一到晚上就想数数今天创业还差多少资金。但是这话他不会说，对于韩文清的能力他一直处于仰慕状态，能够有机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挺好的，带动自己也想积极向上。
他简单地活动活动腿脚，开始慢慢悠悠跑，韩文清仍旧按照一向以来的速度，所以王杰希跑一圈用的时间顶韩文清三圈，就出现了王杰希侧个头，韩文清就有可能从身边跑过的错觉，最后王杰希跑了三圈，韩文清跑了十圈，两个人又走了几圈，第一天的锻炼才算结束。
绕圈时韩文清问他一些稀松平常的问题，“大学生活适应吗”、“为什么选择传媒”、“交女朋友了吗”，最后是个肯定句，“你很出色。”
王杰希听到这句话心底起了激动的情愫，在操场昏暗的灯光下故作老成的点点头，“会的，谢谢。”
天知道当时他垂在裤缝线处的手已经攥成拳头。
室友越来越多开始谈起恋情，有时候靠在椅背上听着风花雪月，王杰希会天马行空地想，自己会因为什么而爱上一个人，能力人品还是端庄娴雅大方，把孝顺也算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他收回思绪，继续听室友胡侃，满脑子的创业资金和第一桶金，人影也塞不进去。
第四天或者第五天跑步，他已然习惯韩文清的速度，开始走走跑跑停停，顺便做操活动筋骨，但是走了一圈，并没看到韩文清出现，绕过跑到拐角时，眼角扫到灯光死角，昏暗中有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矮的不认识，高的眼熟。
韩文清。
王杰希后来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然走向朋友的表白现场，行动快于他想明白思维过程，待可反应时已经看到韩文清的侧脸。
韩文清蹙眉望来，手并脚下同时向着王杰希行动，“不跑你的过来做什么？回去继续跑，我马上来。”
王杰希肩头一颤，借着暗夜遮掩，胆子陡然提高。
“好奇。”
16
被打方同意撤诉的条件是，韩文清离开IT行业。
叶修替韩文清接受了这个条件，韩文清知道，王杰希不知道。
17
餐厅延伸至客厅，主卧和次卧以及阳台，均以温馨为装修考虑的首位因素，在海风吹来时扬起的是淡黄窗帘，在阳光普照时亮的是眼底的暖。
是白日星辰，逃离暗夜的衬托，在阳光下开始耀眼征程。
然而路只走到一半。
王杰希指尖冰凉，他错愕的目光在眼底一闪而过，努力控制嘴角保持一向模样，既不挑起又不下坠。他做到了，心底挣扎而神色沉静，并给自己鼓励：做到了，你可以。
韩文清的抽手而出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探手去握人手心的行为像个傻子，痴汉，看到惊世之作渴望据为己有的荒唐。
他又对自己的心脏说了一遍：他不爱你。
“出去散步吧。”
他说，手上动作迅速，拍上韩文清手臂，随即转身向客厅走，经过客厅就是公寓的门，推门而出没有几步就是海洋，有阳光和海风，想必可以打破凝滞的空气。
他转身太快，没看到韩文清上提手腕拢起五指的握姿，而握住的地方正是刚才王杰希的手停留的位置。
海风袭面时，王杰希想，放纵过了，离开吧。
评论(4)